底牌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底牌  译者:辛可加】-京达5G资源社
底牌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底牌 译者:辛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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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译者:辛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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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底牌 译者:辛可加】

人们有一种普遍的想法:一个侦探故事就像一场盛大的赛马——有许多可下注的对象,包括赛马和它们的骑师。“你付了钱,下你的注!”但通常最热门的选择和实际赛马中遇到的情况正相反,换句话说,罪犯有可能完全是个外来者。找到最不可能犯罪的那个人,认定他就是罪犯,十有八九你是不会错的。

我不希望我忠实的读者厌烦地把这本书丢开,所以我想事先提醒你们:这本书不是这样的。只有四个候选人,而他们中的每一个,在适合的条件下,都完全有可能实施犯罪。这就把“意外”这项元素排除掉了。而且我认为应该让每个人都同样有趣,因此设定他们都曾是谋杀犯,并很有可能再干一次。这四个人分属四种大不相同的类型,每个人谋杀的动机都只属于那个人,谋杀的手段也各有不同。这样一来,案情的分析必须完全是心理层面的。但这并不会减少乐趣,因为所有的语言和行动都表现的是我们最感兴趣的人——那个谋杀犯——的心理活动。

我想为这个故事再补充几句话:这是赫尔克里·波洛最喜欢的案件之一。但当波洛把它描述给他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时,后者却觉得极为无聊。我很想知道,我的读者究竟会站在波洛那边,还是黑斯廷斯那边呢?

阿加莎·克里斯蒂

“亲爱的波洛先生!”

绵软的、猫一样的声音——听来纯粹是为交际场合而生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或事先准备的痕迹。

赫尔克里·波洛转过身。他微鞠一躬,十分正式地和对方握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可以说,与这个人的邂逅,唤醒了某种他极少触及的情绪波澜。

“亲爱的夏塔纳先生。”他说。

两人都没动,如同两名各就各位的决斗者。

衣装考究的伦敦人潮从他们身旁缓缓流过,轻声细语绵绵不绝。

“亲爱的,快看——好精美啊!”

“漂亮极了,不是吗?”

这里是在威塞克斯宫举办的鼻烟盒展览,门票每人一几尼,最后都将捐给伦敦的各家医院。

“亲爱的朋友,幸会!”夏塔纳先生说,“最近没送人上绞架或者断头台?犯罪也有淡季?不法之徒的淡季?还是说今天下午这里会发生抢劫案?那可太刺激了。”

“哎呀,先生,”波洛说,“我纯粹是个人出游而已。”

夏塔纳先生的注意力暂时被一个“迷人的小东西”吸引走了,她的脑袋一侧留着狮子狗般紧紧缠绕的鬈发,另一边则佩着三个黑草编的羊角。

他说:“宝贝,怎么不来参加我的宴会?真的非常棒!好多人都和我聊了起来!有个女人居然还说‘你好’‘再见’‘多谢’——不过她当然是从某个‘田园城市’来的,可怜的宝贝!”

“迷人的小东西”礼貌地回应了几句,波洛则仔细端详着夏塔纳先生上唇的小胡子。

漂亮的小胡子——非常精致——全伦敦也许只有他的小胡子能和赫尔克里·波洛的媲美。

“但不如我的华丽,”他喃喃自语,“不,怎么看都差一个档次,不过他的胡子确实相当醒目。”

夏塔纳先生整个人都很醒目——精心设计过的,刻意营造出一种恶魔般的阴险气息。他又高又瘦,阴郁的长脸,两道浓黑的眉毛,小胡子抹了蜡油,硬邦邦的,下唇底下还留了一小撮胡须。他的衣着颇具艺术气息,剪裁极为精心,却隐隐透出一丝怪诞。

每个健康的英国人看到他都恨不能猛踹一脚。他们的语气千篇一律:“那就是该死的夏塔纳!”

他们的妻子、女儿、姐妹、姨妈、母亲乃至祖母,各自用她们那一代的口吻评价他,大意如此:“亲爱的,我知道,他当然很可怕。不过他太富有了!宴会也棒极了!而且他总用一些有趣又刻薄的话议论别人。”

谁也不知道夏塔纳先生究竟是阿根廷人还是葡萄牙人,或者希腊人,又或者来自其他国家。不过有三件事是人所共知的。

他出手阔绰,在公园大道的一间豪华公寓里过着舒坦日子。

他举办各种精彩聚会——规模有大有小,风格有的阴森有的高雅,还有百分之百的同性恋聚会。

几乎人人都有点害怕他。

最后这一点很难具体描述。大家普遍有种感觉:他对别人的了解未免过于透彻了些。人们还有一种感觉:他的幽默感相当古怪。

大家几乎都认为,得罪夏塔纳先生是件很危险的事。

今天下午他的幽默感对准了外表可笑的小个子,赫尔克里·波洛。

“原来警察也需要消遣?”他说,“波洛先生,你都一把年纪了,才研究艺术?”

波洛平心静气地一笑。

“我知道你借了三个鼻烟盒给他们展览。”

夏塔纳先生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谁没几项小收藏呢?改天你一定要来我家坐坐,我有些有意思的东西。我的收藏范围是不拘一格的。”

波洛笑笑说:“你的兴趣覆盖面很广。”

“的确。”

突然,夏塔纳先生眼中光芒闪动,嘴角上翘,眉毛离奇地倾斜着。

“我甚至可以展示你们那一行的东西,波洛先生!”

“原来你有一间私人的‘黑色博物馆’?”

“呸!”夏塔纳先生不屑地打个响指,“呸!布莱顿谋杀案凶手用过的茶杯,知名大盗作案用的铁锹——幼稚得可笑!我才不跟那种垃圾打交道。我的收藏全是精华中的精华。”

“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你认为犯罪中的精华是什么?”波洛问道。

夏塔纳先生倾身向前,将两根指头搭上波洛肩头,嘶嘶吐气,颇具戏剧化效果地答道:“是犯罪的人,波洛先生。”

波洛的眉毛微微一扬。

“啊哈,我吓着你了,”夏塔纳先生说,“亲爱的朋友,你我的视角简直是两极!犯罪在你眼中只是例行公事——凶杀、调查、线索,最终定罪(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这种陈词滥调我没兴趣!那些可怜虫,我看都懒得看一眼。落网的凶手必然是失败者,二流货色。不,我只从艺术的角度来欣赏,只收藏最好的!”

“最好的是……”波洛问道。

“亲爱的朋友——就是逃脱制裁的人!成功者!舒舒服服过日子、根本没被怀疑过的罪犯。我的爱好果然有趣吧?”

“我想到了另一个词——不是‘有趣’。”

“对了!”夏塔纳没有理睬波洛,径自喊道,“一次小规模的晚宴!用晚宴配合我的展览!这个点子太有趣了。我从前居然没想到。没错——没错,我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一幕……你得给我点儿时间——下星期不行——就定在下下星期。你有空吗?具体哪一天合适?”

“下下星期随便哪天都可以。”波洛微微欠身。

“很好——那就星期五。十八号星期五,就这么定了。我赶紧记在小本子上。真的,这个主意我特别喜欢。”

“我却未必喜欢。”波洛慢吞吞地说,“我并不想拒绝你的盛情邀请——不,不是那个意思——”

夏塔纳打断他。“只是这件事触动了你那根中产阶级的敏感神经?亲爱的朋友,你得把自己从警察心态的禁锢里解放出来。”

波洛缓缓答道:“对于谋杀,我确实持百分之百的中产阶级道德观。”

“朋友,这又何必呢?愚蠢又蹩脚的凶杀——嗯,我同意你的观点。但谋杀也可以成为一种艺术!凶手可以成为艺术家。”

“噢,这我承认。”

“那还有什么问题?”夏塔纳先生问道。

“但凶手总归是凶手!”

“亲爱的波洛先生,能把一件事做得完美无缺,就足以为他脱罪了!你只想抓住每一位凶手,给他戴上手铐,关进监狱,最后在凌晨处以绞刑,这实在太缺乏想象力。我认为,每个真正成功的凶手都该享受政府拨款的生活津贴,而且有资格参加晚宴!”

波洛耸耸肩。

“我对犯罪艺术的感受力并不像你想得那么迟钝。我可以欣赏完美的凶手——我可以欣赏一只老虎——褐色斑纹的庞然巨兽。但我会在笼子外头欣赏它,而不进笼子,除非职责使然。因为老虎可能会猛扑上来,夏塔纳先生……”

夏塔纳先生大笑。

“我懂。那凶手呢?”

“也许会杀人。”波洛正色答道。

“亲爱的朋友,你的警惕性过高了吧!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来见见我收藏的老虎?”

“正相反,我求之不得。”

“真勇敢!”

“夏塔纳先生,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给你提个醒。刚才你要我认同所谓收藏凶手的主意‘很有趣’,我说我想到的不是‘有趣’,而是另一个词——危险。夏塔纳先生,你的爱好可能非常危险!”

夏塔纳先生笑了,笑得非常邪恶。

“所以十八号那天你会赏光?”

波洛略一欠身。“十八号我会去。多谢了。”

“我来安排一场小型宴会。”夏塔纳笑道,“别忘了,八点钟。”

他走开了,波洛站了一两分钟,目送他离去。

然后若有所思地缓缓摇头。

夏塔纳先生的家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管家开门请波洛进屋,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把门关上,麻利地为客人脱下大衣和帽子。

他以完全不带感情的声音低低问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管事拉开一扇门通报:“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到。”一阵谈话声随之传到门厅。

夏塔纳先生端着一杯雪利酒过来迎接,衣着依然无可挑剔。今晚他神情中的邪恶意味更显浓重,两道几乎挤到一起的眉毛流露着嘲讽之意。

“我来介绍一下——认识奥利弗太太吗?”

见波洛略显吃惊,喜好炫耀的夏塔纳先生十分得意。

阿里亚德妮·奥利弗太太是当代最著名的侦探小说及惊悚小说作家之一。她发表过不少杂文(如果不那么计较‘杂文’的严格含义的话),主题分别有“犯罪的倾向”、“著名的情杀案”和“情杀与谋财害命之比较”等等。她同时也是一位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每次有重大的凶杀事件见报时,一定会配上奥利弗太太的采访。奥利弗太太受访时曾说:“如果苏格兰场的主管是女人就好了!”她非常相信女性的直觉。

除此之外,她倒是个和善可亲的中年妇女,虽不修边幅,却别有风韵;双眼富有神采,肩膀结实;头发花白了不少,屡次试验良方都不见效。有时候她的外表颇具知识分子气息——大把头发向后拢,在后脑绾成一个大髻;有时候又突然梳圣母马利亚的发圈,或者干脆放任满头鬈发松松垮垮地堆着。而今晚她居然梳了刘海儿。

她以悦耳的低音跟波洛打招呼。他们以前在一次文学界的晚宴上见过面。

“巴特尔警司你一定认识吧?”夏塔纳先生说。

一个高大魁梧、神情严肃的男人走过来。在旁人眼中,巴特尔警司不仅是一座木雕,而且还是用战舰上拆下的木料雕成的。

巴特尔警司大概是苏格兰场最典型的形象代言人。他的外貌总给人以迟钝、愚蠢之感。

“我认识波洛先生。”巴特尔警司说。

他那木雕般的脸挤出一个微笑,随即又恢复了原先毫无表情的样子。

“这位是瑞斯上校。”夏塔纳先生继续介绍。

波洛与瑞斯上校从未谋面,但听过他的事迹。他一头黑发,很英俊,古铜色的皮肤,年约五十岁,常常出现在帝国位于海外的疆土上——特别是当地面临纷争的侵扰时。“特工”的名头虽显夸张,却能恰如其分地向外行人形容瑞斯上校的工作性质和范围。

波洛似乎领略到主人的幽默指向何方了。

“另外几位客人迟到了,”夏塔纳先生说,“大概是我的错,我好像通知他们八点十五分来。”

门开了,管家通报:“罗伯茨医生到。”

来人以轻快诙谐的步态迈进屋来,是个神采飞扬、表情丰富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转个不停,头顶微秃,略显发福,浑身上下像经过了仔细的清洗和消毒,一看便知是个医生。他既热情又自信,令人感觉他的诊断值得信赖,开出的药方想必既讨喜又有效——“康复期可以喝少许香槟”。一个精于世故的人。

“应该没迟到吧?”罗伯茨医生和蔼地问。

他与主人握手,并被介绍给其他客人。他似乎对巴特尔警司格外热络。

“啊,苏格兰场的头面人物,对吗?有意思!按理说今晚不该催你谈本职工作,但我得提醒一下,我可能会问个没完没了。我一直对刑事案件很有兴趣。也许医生不该这样,在神经紧张的病人面前可不能说这些,哈哈!”

门又开了。

“洛里默太太到。”

洛里默太太六十岁左右,衣着精美,妆容雅致,白发经过精心梳理,嗓音清脆而尖厉。

“但愿没迟到。”她走向主人。

然后她又和认识的罗伯茨医生打招呼。

管事又通报:“德斯帕少校。”

德斯帕少校又高又瘦,英气逼人,只是太阳穴上有个伤疤。介绍完毕后,他自然地和瑞斯上校攀谈起来——两人很快聊起健身运动,交流着狩猎旅行的经历。

门最后一次打开,管家通报:“梅瑞迪斯小姐到。”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走进来。她身材中等,很漂亮,棕色的鬈发堆在颈部,一双灰色的大眼睛之间距离较远;脸上扑了点粉,但没化妆。她语速很慢,相当害羞。

“天哪,我是最晚的?”

夏塔纳先生送上一杯雪利酒,对她极尽溢美之词。他的介绍正式得有点过头了。

梅瑞迪斯小姐在波洛身边啜了一口雪利酒。

“我们这位朋友特别注重细节。”波洛微笑着说。

女孩表示赞同。“我知道。现在的人介绍时都偷懒,只说句‘这些人你应该都认识吧’就结束了。”

“不管人家到底认不认识?”

“不管认不认识都这样。有时就弄得场面很尴尬——但今天这种介绍让人有点害怕。”她略一迟疑,才说,“那位是奥利弗太太吧,小说家?”

奥利弗太太正和罗伯茨医生聊天,音色低沉,声音很大。

“医生,你不能忽视女性的直觉。女人懂这些事。”

她忘了自己没露出额头,伸手想把头发往后拢,碰到刘海儿才停下。

“她就是奥利弗太太。”波洛说。

“写《藏书室女尸之谜》的那位?”

“就是她。”

梅瑞迪斯小姐微微皱眉。

“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人——夏塔纳先生说他是警司?”

“苏格兰场来的。”

“你呢?”

“我?”

“我很了解你,波洛先生。ABC谋杀案其实是你侦破的。”

“小姐,你说得我都糊涂了。”

梅瑞迪斯小姐的眉毛拧成一团。

“夏塔纳先生,”她刚开口就停住了,“夏塔纳先生——”

波洛平静地说:“别人都说他‘对犯罪事件特别上心’,看来传闻不假。他肯定想听我们相互争论。其实他已经把奥利弗太太和罗伯茨医生煽动起来了,这会儿他们正讨论无法追查的毒药。”

梅瑞迪斯小姐吓得喘着气。“这人真诡异!”

“罗伯茨医生?”

“不,是夏塔纳先生。”她微微颤抖,“他总让人隐隐害怕。永远猜不透在他心目中什么事最好玩。也许……也许是残忍的游戏。”

“比如猎狐之类的?”

梅瑞迪斯小姐以非难的目光白了波洛一眼。

“我是指——哎!总之是带点东方色彩的那一套。”

“他的性格可能有点扭曲。”波洛承认。

“爱折磨人?”

“不,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怎么喜欢他。”梅瑞迪斯小姐的语气更加低落。

“不过他家的晚宴肯定合你胃口,”波洛安慰她,“他有顶级的厨师。”

梅瑞迪斯小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笑了。

“哎呀,”她表示,“你挺有人情味的。”

“本来就是啊!”

“但你也看到了,”梅瑞迪斯小姐说,“这些名人都很可怕。”

“小姐,你不该害怕,应该激动才对!你应该准备好签名簿和钢笔。”

“唔,是这样,其实我对犯罪事件兴趣不大。女人嘛,都不爱这一套;读侦探小说的大都是男人。”

赫尔克里·波洛夸张地叹着气。

“唉!”他咕哝着,“现在我真想变成电影明星,哪怕是最不走红的那种!”

管家推开门宣布:“晚餐准备好了。”

波洛的预测完全正确。菜色十分可口,服务也极为周到。灯光柔和,木器擦拭得锃亮,爱尔兰玻璃泛着蓝光。在朦胧的光晕中,主位上夏塔纳先生的形象显得更为恶毒。

他颇有风度地为男女人数不均而道歉。

洛里默太太和奥利弗太太分别坐在他右侧和左侧。梅瑞迪斯小姐坐在巴特尔警司和德斯帕少校中间。波洛则坐在洛里默太太和罗伯茨医生中间。

罗伯茨医生跟波洛开玩笑:“你可不能整晚都霸占着这里唯一的漂亮姑娘。你们法国佬从不浪费时间,是吧?”

“不巧,我是比利时人。”波洛低声答道。

“老兄,在女人的问题上,这没什么区别。”医生笑嘻嘻地说。

接着他一改玩笑的态度,以专业口吻与另一侧的瑞斯上校讨论起治疗睡眠症方面的最新进展。

洛里默太太转向波洛,谈起最近上演的剧目。她的眼光很独到,点评也十分中肯。话题相继转移到书籍和世界政局,波洛发现她知识渊博,颇有智慧。

餐桌对面的奥利弗太太正询问德斯帕少校知不知道什么冷僻的毒药。

“噢,有箭毒。”

“拜托,老一套了!用过好几百次。我是指新玩意儿!”

德斯帕少校淡然答道:“原始部落恪守传统,他们会一直沿用祖父和曾祖父当年可行的做法。”

“真无聊,”奥利弗太太说,“我还以为他们经常试验新的草药什么的。我老觉得探险家能逮到好机会,带点儿闻所未闻的新毒药回家,把有钱的老叔伯通通毒死。”

“那你应该在文明世界里寻访,而不是蛮荒地区。”德斯帕说,“比如现代实验室,可以培养出貌似无害却能致命的细菌。”

“我的读者不吃这一套,”奥利弗太太说,“而且名称很容易混淆——什么葡萄球菌、链球菌……我的秘书很难处理这类文字,又非常枯燥,不是吗?巴特尔警司,你怎么看?”

“现实中的凶手懒得费那些工夫,奥利弗太太,”警司说,“他们照旧用砒霜,效果好,而且容易取得。”

“胡扯,”奥利弗太太说,“只是有些案子你们苏格兰场没发现而已。如果你们那里有女性——”

“说实话,还真有——”

“是的,那些戴着可笑的帽子在公园里打扰人家的女警察!我指的是女性主管。女人了解犯罪。”

“她们一旦成为罪犯,往往都很厉害。”巴特尔警司说,“头脑冷静,心狠手辣,真不可思议。”

夏塔纳先生轻笑几声。

“毒药是女人的武器,”他说,“一定有很多女人偷偷下过毒——结果一辈子没被发现。”

“那当然。”奥利弗太太欣然应和,吃了一大口奶油拌鹅肝。

“医生也有很多机会。”夏塔纳先生沉吟道。

“抗议!”罗伯茨医生大喊,“病人中毒完全是意外。”他开怀大笑。

“但如果我要犯罪……”夏塔纳先生又说。

他的停顿之中有些东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转向他。

“我会做得非常干净。意外总是难免的——比如枪支走火,或者日常生活中的偶然事故。”

随即他耸耸肩,举起酒杯。

“其实这话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这里有这么多行家……”

他喝了一口酒。烛光从酒杯里折射出红晕,映着他脸上抹过蜡的小胡子、唇下那一小撮胡须,还有古怪的眉毛……

片刻的冷场。

奥利弗太太开口了:“现在离整点差二十分还是过二十分?有天使经过。我的脚没交叉——肯定是黑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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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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