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之谜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译者:周力】-京达5G资源社
古墓之谜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译者: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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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译者: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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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墓之谜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译者:周力】

谨以此书献给我在伊拉克和叙利亚从事考古工作的朋友们

贾尔斯·莱利,医学博士

本书中记述的事情发生在大约四年前。自那以后,关于在这次事件中有重要证据被隐瞒的流言飞语,以及其他类似的无稽之谈一直甚嚣尘上,这种曲解在美国更是时常见诸报端。因此依我所见,在目前的情况下,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已经非常必要了。

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份记述最好不要出自当事人,也就是考古队员之手,因为他们总是难逃抱有偏见之嫌。

于是,我建议艾米·莱瑟兰小姐承担起这项任务,显然她是合适的人选。作为一个见证人,她具备最优秀的职业素质,而且以前从未与匹兹镇大学伊拉克考古队有过任何接触;同时,她还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聪慧的头脑,而这些能够确保她在记述中不偏不倚。

说服莱瑟兰小姐接受这项任务并不容易。事实上,应该说说服她是我在职业生涯中所经历过的最困难的事情。甚至在成稿之后,她对我的拜读还是表现得很不情愿。后来我发现这是缘于她针对我女儿希拉的一些批评性的言论。我很快让她打消了这方面的顾虑,并向她保证,既然如今子女都可以自由地发表文字批判父母,父母当然也会欣然看待子女所受到的责骂。另一个令她不情愿的理由则源于她的极度谦逊,她希望我能够“订正她在文法上以及其他各方面的错误”。而实际上正相反,我连一个字都不会修改。在我看来,莱瑟兰小姐的文风充满活力、极具个性并且拿捏得当。即使在一个段落中她直呼赫尔克里·波洛为“波洛”,而在下一段落中称他为“波洛先生”,这样的变化也显得很有趣并且富有启发性。也就是说,在某一时刻她会“牢记自己的行为举止”(医院的护士都是些最墨守礼仪的人),而一转眼,当她津津乐道地给你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普通人,而完全忘记她的护士身份。

我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冒昧地写下了本书的第一章。这得益于莱瑟兰小姐的一个朋友提供的一封信,也希望读者能够借此在心中勾勒出故事讲述人的大致形象。

在巴格达底格里斯河皇宫酒店的大厅里,一个医院出身的护士正在完成一封信。她的钢笔尖轻快地掠过纸面。

……好啦,亲爱的,我想这些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全部消息。我必须说,能够见到大千世界的一角是很美妙的事,不过拜托,最好每次都让我去英国的地方。你无法相信巴格达的脏乱,完全不是你想象的《天方夜谭》中那样的浪漫!当然,河面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但这个城市本身简直是一团糟,根本没有像样的商店。凯尔希少校带我逛了集市,当然啦,我不否认那些地方挺古色古香,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而且他们还会在你耳边喋喋不休地说那些铜盘如何如何,听得让人头疼。反正我是不会用这些东西的,除非让我确信我能把它们弄干净。对铜盘子上的锈你得特别留意才行。

关于莱利医生谈到的那份工作,一有消息我就会写信告诉你。他说这位来自美国的先生现在就在巴格达,并且可能今天下午就会来拜访我。应该是为了他的太太,据说她有些“妄想”——这是莱利医生的说法。他没再多说,当然啦,我们都知道那通常意味着什么。(但我真心希望千万不要是震颤性谵妄!)虽然莱利医生嘴上没说,但是他的那种眼神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个莱德纳博士是个考古学家,目前为美国的一家博物馆工作,正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挖掘一座古墓。

好了亲爱的,我得就此打住了。我觉得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件关于小斯塔宾斯的事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护士长到底会怎么说呢?

不多写了。

你永远的,
艾米·莱瑟兰

把信封好之后,她在信封上写上:伦敦,圣克里斯托弗医院,科尔肖护士启。

当她把笔帽扣好的时候,一个本地侍者向她走过来。

“有一位先生想要见您,他说他是莱德纳博士。”

莱瑟兰护士转过身,跟前是一个中等身材、稍微有些溜肩膀的男人,有着褐色的胡须,以及一双温和但透着疲惫的眼睛。

出现在莱德纳博士眼中的则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身材挺拔、充满自信。他看到一副愉快的面庞,一双蓝眼睛稍稍突出,满头褐发富有光泽。他想,她看上去就是一个照看焦虑病人的护士应该有的样子:开朗、健壮、敏锐并且不露声色。

他认为,莱瑟兰护士正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我并不想冒充作家或者装作善于写作的样子。我做这件事只是应莱利医生的要求,而且不知为什么,当莱利医生要求你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总是不想拒绝。

“噢,可是医生,”我说,“我完全不懂写作啊,一点儿都不懂。”

“胡说!”他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它当作病例记录来写。”

所以,当然啦,你也可以这样看待它。

莱利医生继续往下说。他说我们现在急需的就是一份关于雅瑞米亚遗址事件的不加粉饰的记述。

“如果由当事人之一来写的话可能很难令人信服。别人肯定会觉得有失偏颇。”

当然,这也是实情。可以说,这次事件从始至终我都在场,但同时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那您为什么不亲自写呢,医生?”我问。

“我不在现场啊,而你在。况且,”他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女儿也不会让我写的。”

他对他家那个小黄毛丫头迁就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有些丢脸。我本来想说出口的,可是又看到他的眼神在闪烁。这就是莱利医生最可气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否在开玩笑。他总是以那样缓慢而忧郁的方式谈事情,但多数时候你都会同时看到他在眨眼睛。

“好吧,”我不确定地说,“我想我可以。”

“你当然可以。”

“我只是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也是有章可循的。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一直写到最后就停笔。”

“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从哪儿算是开始。”我犹豫地说。

“相信我,护士小姐,和考虑最后如何收尾相比,如何开始根本不算什么难题。至少在我发表演讲的时候是这样的。他们甚至得找人使劲儿拉我的衣服后摆,才能把我从讲台上拽下来。”

“哦,您在逗我吧,医生。”

“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有一件事在困扰着我。迟疑了片刻之后我说:“医生,您知道,我觉得有时候我自己恐怕有点儿……怎么说呢,会流露出一些个人情绪在里面。”

“天哪,女士,你越流露个人的情感就越好。你要写的可是活人的故事,不是那些假人玩偶!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感觉,可以有偏见,也可以很刻薄。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行!就按你自己的方式去写。到最后我们把那些有诽谤中伤嫌疑的部分删掉就可以了。你只管放手写吧。你是个理智的女人,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合情合理地记述下来。”

所以事情就这样定了,我答应他会尽力而为。

现在我准备开始写,但就像我对医生说的那样,想知道从哪里落笔的确很难。

我想应该先简单地说说自己。我叫艾米·莱瑟兰,今年三十二岁。我先在圣克里斯托弗医院接受护士培训,之后在产科工作了两年,后来又做过一段时间的私人护理,在德文郡的本迪克斯女士疗养院待了四年。我是陪同凯尔希太太来到伊拉克的。此前,她的女儿出生时是由我照顾她的。她要和先生一起去巴格达,并且在那里预约了一个照看孩子的保姆。凯尔希太太在巴格达有朋友,那个保姆之前已经在她的朋友家工作了很多年。由于朋友的孩子即将回国上学,保姆也同意在孩子们离开后到凯尔希太太这里来工作。凯尔希太太身体柔弱,对于带这么小的孩子出行非常担心,于是凯尔希少校安排我一路同行,照顾他的太太和孩子。他们会负担我回国的旅费,除非我在回程中能够找到另一份看护的工作。

我想没有必要详细描述凯尔希一家了。那个婴儿很小、很可爱,凯尔希太太除了有些焦虑烦躁之外,人也很好。我很享受这次旅行,毕竟此前我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长的海上旅程。

莱利医生也在这艘船上。他是一个黑发长脸的男人,喜欢用低沉悲伤的声音讲述各种奇闻趣事。我觉得他喜欢拿我开玩笑,总是跟我说些最不寻常的事情,然后看我是否会相信。他在一个叫哈沙尼的地方当医生,给当地的老百姓看病,那里距离巴格达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再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已经在巴格达住了大约一个星期。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凯尔希一家。我说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凑巧,因为赖特一家人(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凯尔希太太的朋友)正准备提前回国,这样他们的保姆很快就可以直接过来了。

他说他对赖特一家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这也正是他问我的原因。

“实际上,护士小姐,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工作。”

“照顾病人?”

他皱起面孔,仿佛在考虑怎么说。

“你很难称之为一个病人,其实只是一位女士,她有一些……应该怎么说呢,有一些妄想?”

“啊!”我说。

(通常情况下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酗酒就是吸毒!)

莱利医生没有进一步解释,可以看出来,对于这件事他很谨慎。“是的,”他说,“是一位姓莱德纳的太太,她的丈夫是美国人——或者应该更确切地说是个美籍瑞典人——带领着一支很大的美国考古挖掘队。”

接着,他讲起了这支考古队是如何在一座像尼尼微这样大的亚述古城遗址进行挖掘工作的。实际上考古队的驻地离哈沙尼并不太远,却是一个比较荒凉偏僻的地方,而莱德纳博士担心他妻子的健康状况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对太太健康情况的描述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起来他太太的问题是反复的焦虑惊恐发作。”

“他太太是不是整个白天都被一个人留在驻地,和当地人在一起?”我问。

“啊,当然不是,有不少人和她在一起,差不多有七八个呢。我可不觉得她会被单独留在驻地。不过毫无疑问,看起来她把自己弄得越来越怪。莱德纳平时的工作很繁重,但同时他又很迷恋自己的妻子,因此看到太太目前这种状态令他忧心忡忡。他觉得如果能够有一个具备这方面专业知识,又有责任心的人帮忙照看他太太,他会放心很多。”

“那么莱德纳太太本人有什么看法吗?”

莱利医生严肃地回答:“莱德纳太太是个挺可爱的人,只是她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不持久,差不多两天一变。但总体来说,她还挺喜欢别人这么看她的。”他接着补充说,“同时她也有点儿奇怪,感情过于丰沛——依我看,她还是个撒谎的高手。不过莱德纳看起来绝对相信他太太这次是真的被什么事吓着了。”

“那她自己是怎么跟您说的呢,医生?”

“哦,她至今还没跟我说过什么呢。因为某些原因,她并不喜欢我。是莱德纳自己找到我提出这个打算的。那么小姐,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考古队在那里还要再待两个月,我倒觉得你在回去之前应该多多少少了解一下这个国家,而且考古挖掘本身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我迟疑了一会儿,在心里掂量着他这番话,然后说:“好吧,我想我确实愿意试一试。”

“太好了,”莱利医生说着站起身,“莱德纳此时就在巴格达,我这就告诉他,让他过来,看看能不能跟你当面把事情谈妥。”

莱德纳博士当天下午就来到了酒店。他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儿紧张的中年男子,显得犹豫不决。但我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看出那种温和、亲切而且颇为无助的影子。

听上去他非常忠于妻子,但对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茫无头绪。

“你瞧,”他一边说一边困惑地揪着胡子,后来我才逐渐发现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我太太的精神的确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焦虑的状态,我实在很担心她。”

“她的身体健康吗?”我问。

“是的,呃,当然,我觉得是。我并不认为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但你知道,她就是时常会……这么说吧,臆想。”

“想些什么呢?”我问。

但他马上回避了这个话题,只是困惑地小声嘟囔着:“她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心烦意乱,我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怕什么。”

“莱德纳博士,您是说她在害怕什么?”

他支支吾吾地说:“哦,你明白,就是有些焦虑恐惧。”

我心想,十有八九是染上毒瘾了,而他根本没意识到。很多男人都想不到。他们只是纳闷为什么妻子会表现得神经兮兮、坐立不安,情绪也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我问他莱德纳太太本人是否同意我过去照顾她。

他马上面露喜色。

“她同意。我对此也很惊讶,既高兴又惊讶。她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还说这样她就感觉安全多了。”

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安全多了——这种说法的确很奇怪。我开始猜测莱德纳太太也许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

他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急切继续说下去。

“我确信你能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他冲我坦诚地微笑着,“她觉得你会是她最大的安慰,而我一见到你也有同样的感觉。恕我冒昧,你看起来非常健康,而且见多识广,所以我确定你就是最适合路易丝的人选。”

“好吧,莱德纳博士,我只好试试了。”我高兴地说,“我真心希望能够对您太太有所帮助。她会不会只是对跟当地人和有色人种待在一起感到有些紧张呢?”

“啊,绝对不会的。”他被这个想法逗乐了,摇着头说,“我太太特别喜欢阿拉伯人,尤其欣赏他们的淳朴和幽默感。我们结婚还不到两年,这只是她参加的第二个考古季,但是她已经学会相当多的阿拉伯语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准备再试一次。

“莱德纳博士,您能告诉我您太太到底在害怕什么吗?”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我希望——我相信——她会亲口告诉你的。”

这些就是我能从他那里问出来的所有事情。

按照安排,我应该在下一周动身前往雅瑞米亚遗址。

凯尔希太太当时正忙着安置她在阿尔维亚的房子。我很高兴能够搭把手,让她减轻一些负担。

那段时间里,我从旁人口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莱德纳考古队的消息。凯尔希太太的一个朋友是个空军中队长,曾经噘着他的嘴惊讶地大声说:“迷人的路易丝!这就是她最近的情况啊!”接着他转向我,“护士小姐,那是我们大家对她的昵称,她也是以这个闻名的。”

“她非常漂亮,是吗?”我问。

“那是按照她自己的标准。她认为自己很漂亮!”

“约翰,嘴别太损啊,”凯尔希太太说,“你很清楚,不仅仅是她自己这么认为!有很多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呢。”

“也许你说得没错。她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儿,但还算得上是风韵犹存吧。”

“你自己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吗?”凯尔希太太笑着说。

空军中队长顿时满脸通红,有些难为情地承认:“是啊,她是有那么一种让人着迷的劲儿。对莱德纳本人来说,就连她踏足过的地方,他都恨不得要焚香膜拜呢,而考古队的其他成员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膜拜,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那儿一共有多少人?”我问。

“那儿各种人、各国人差不多都齐了,护士小姐,”空军中队长兴高采烈地说,“一个英国建筑师;一个迦太基来的法国神父,专门负责辨认石碑之类的东西上的碑文;然后是一位约翰逊小姐,也是英国人,总管一些杂务;还有一个矮胖的美国人负责拍照;再就是莫卡多夫妇,天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可能是意大利或者西班牙之类的地方吧。莫卡多太太非常年轻,是个看起来有点儿阴险的女人,而且她很讨厌我们迷人的路易丝!此外还有两个年轻人,这就是全部人马了。个别人有点儿古怪,但总体来说都还不错。你觉得呢,彭尼曼?”

他这是在向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征求意见,那个人正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手里转动着一副夹鼻眼镜。

听到他的话,那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是啊是啊,那些人确实都不错。就每个人来说,都挺好的。当然,莫卡多稍微有点儿奇怪……”

“他的胡子留得很奇怪,”凯尔希太太插嘴说,“看起来软塌塌的。”

彭尼曼少校没有理会凯尔希太太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那两个年轻人都很不错。那个美国人相当安静,而那个英国男孩儿话就比较多。这事儿挺有意思,因为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正好反过来的。莱德纳是个讨人喜欢的人,非常谦逊,毫不张扬。没错,就每个人来说,他们都是相当可亲的人。但是不知怎么的,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前几天我去他们那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很自然的。那儿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紧张气氛。或许我这么说能够解释得更清楚吧,就是他们互相之间递黄油的时候有点儿太客气了。”

我不太喜欢过多地发表意见,因此说话的时候有些脸红。“我觉得,如果大家被圈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确实有可能变得心烦气躁。我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有过这种亲身体会。”

“你说得有道理,”凯尔希少校说,“但是这次的考察才开始不久,按理说这种情绪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现。”

“一个考古队的内部很可能就像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缩影,”彭尼曼少校说,“这里面既有拉帮结派,又有敌对竞争,还有嫉妒猜疑。”

“好像听说他们今年来了好几个新人。”凯尔希少校说。

“我来数数,”空军中队长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年轻的科尔曼是新来的,莱特尔也是。埃莫特去年就来了,莫卡多夫妇也一样。拉维尼神父是新来的,代替今年因病不能前来的伯德博士。凯里当然是老面孔了,他从五年前刚开始的时候就在这个团队里了。而约翰逊小姐待的年头几乎和凯里差不多。”

“我总觉得这些人在雅瑞米亚遗址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凯尔希少校评论道,“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快乐的大家庭。但是如果考虑到人类的本性,这种融洽才是最令人吃惊的地方。我担保莱瑟兰护士同意我的观点。”

“这个嘛,”我说,“我不认为你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像我所了解的医院里面发生的那些争执,起因差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啊,人在比较封闭的圈子里待得时间长了就容易变得小肚鸡肠。”彭尼曼少校说,“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这里肯定另有隐情。莱德纳是个特别温和谦逊的人,待人接物也游刃有余,他总有办法让他的队员相处融洽。但那天我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

凯尔希太太笑了起来。

“你看不出来因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然是因为莱德纳太太啦。”

“得了吧,玛丽,”她丈夫说道,“她是个迷人的女人,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吵架的人。”

“我也没说她喜欢吵架啊,只不过她会让别人吵架。”

“她怎么让别人吵架?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无聊了呗!她又不是考古学家,只是个考古学家的太太。因为和外界的新鲜刺激隔绝久了让她觉得无聊,所以她就决定自己演一出戏。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然后自娱自乐。”

“玛丽,这些都是你的想象而已,实际上你一点儿都不知情。”

“当然是我的想象,但是你会发现我说得没错。迷人的路易丝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蒙娜丽莎的样子。她也未必有什么恶意,但她就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对莱德纳可是一往情深。”

“啊,那可不一定。我倒不是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敢说那个女人绝对是个风流佳人[1]。”

“你们女人彼此之间还真够给面子的。”凯尔希少校说。

“我明白,你们男人就会说我们恶毒,小心眼儿啊之类的,但女人还是更了解女人。”

“话虽这么说,”彭尼曼少校若有所思地说,“就算凯尔希太太所有这些带点儿刻薄的猜测都是真的,我还是觉得解释不了那种奇怪的紧张气氛。那是一种风雨将至的感觉。我有强烈的预感,有些事情随时可能爆发。”

“别吓唬我们的护士小姐了,”凯尔希太太说,“她可是三天以后就要到那儿去的,你再这么说她会打退堂鼓的。”

“啊,你可吓不着我。”我笑着说。

尽管这样,我还是把听到的这些话仔细回味了一番。“安全多了”,莱德纳博士这个奇怪的说法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会不会是他太太那种若有似无的神秘恐惧感影响了考古队的其他成员?要不就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紧张气氛(或者是造成这种气氛的不明原因)影响了她的精神状态?

我在字典里查找凯尔希太太说的“风流佳人”这个词,但最后也没搞清它的意思。

“好吧,”我对自己说,“咱们走着瞧。”


[1]原文为法语allumeuse,卖弄风骚、勾引男人的女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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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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